今天帶教授跟孩子們來頂樓網球場打球，想要重溫一下我們二十年前一起打球的樂趣。
在我的書中，我有提到我跟教授是如何因為教教授打網球而結緣的。但教授的回憶卻跟我的不太一樣。於是他在球場上跟孩子們分享他記得的版本：
「你們知道，我是怎麼跟你的爸爸認識的嗎？」
「他是有教我打球沒錯，但那並不是我如何認識他的起點。 我當年在教書時，我總是帶著很大的熱情來教書，因為每天都有上百個學生來上我的課。然後我總是看到有一個學生很不禮貌的睡在第一排，每天都睡在第一排！我覺得他很不尊敬我，想說這個人如果要睡為什麼不去最後一排睡！？這對我來說很困難教課。而那個人就是你爸。
所以我對你爸的第一印象是很差的。 然後時間快轉了半年，我接任了advisory科系選修輔導這個工作，這個工作你們知道嗎？ 就是幫助學生選修大四要主修的畢業論文方向，所以每個學生都要來見我。然後我就看到了你爸走進來我的房間。 我心想，天啊你這個人的功課一定很差。 沒想到我打開他的成績單竟然發現他的成績非常的優秀。 我才發現原來是他每天早上五點就要起床陪他的爸爸打網球跟高爾夫球，所以到學校才會那麼累。 然後你爸說他發現我也喜歡打球，他主動約我打一場。 我跟他打了一場之後才發現他有網球教練執照。
然後接下來的故事你們就知道了，他願意主動教我免費的網球課，他每星期固定教我網球，而我就成為你爸的大四畢業論文的指導教授，之後又繼續成為他的博士論文教授。 所以這故事告訴我們，要放下假設，你的假設可能是錯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錯的。 沒有跟那個人對話之前，你不算是真正的了解他。」
看到孩子聽這背後深藏智慧的小故事覺得很驚喜，聽到由別人講自己的故事，是用輕鬆幽默的口吻的方式，教授好像把我跟我孩子的距離又拉得更近了一點點。
只是教授這幾年膝蓋不太好，這次就沒有跟我們一起打球了，但他倒是在場邊跟Anna一邊聊天一邊看我跟Savi父子對打。我們父子練完球後，教授走過來跟我默默的說：
「John, 我發現你這樣做很聰明，你從不批評Savi很懶散，我在旁邊觀察還跟Anna說Savi都沒有很積極的在移動腳步，但你卻都沒有罵他。 我當年跟我兒子打網球時就是一直念他腳步總是移動太慢，拉拍動作總是準備太慢。 我猜想那變得讓他討厭網球這個運動，所以我們父子到最後就沒有再一起打網球了。 我看到你都只有讚美他打得好這件事，我覺得你這樣很有智慧。」
我回應教授： 「Savi他光是願意陪我對打半小時，我就是滿滿的感恩了」
這是我的真心話，雖然我知道兒子的網球基本功還有很多可以更加強的地方，但我只是單純的想要享受跟他對打的樂趣。而不是成為他的教練。所以聽到教授在旁邊講出這樣觀察的話，我有點意外但也覺得沒有那麼的意外。因為我對兒子的期待並不是成為網球國手，而是擁有如何打球的技能，未來可以用來交朋友。
=========
晚上吃飯時，教授做了一件很貼心的事，他對孩子們說：「我們四個大人昨天講太多大人的事了，想必你們一定覺得很無聊。今天我們要做個改變。 我想要更了解你們，所以今天我想要跟你們二個坐在一起。 來，首先我是個教授，所以我很在乎學業。 所以我很好奇你們今天下午有沒有把學校功課給寫完」
「有寫一點」 他們說
「他們都是寫一點功課，然後就拿起手機，然後就分心了」 身為媽媽，小啦忍不住插嘴
「Oh~~那是正常的～我們的孩子Marko也是。」教授跟師母異口同聲的說
「真的嗎？你們教出的孩子也是這樣嗎？」怎麼聽到他人的小孩也有這個問題時，（尤其還是教授的小孩）心情特別的舒爽？
「那你不會覺得很有挫折嗎？」我問教授
「當然，我氣死了，我們每天都會念他，但他就是一直吊兒郎當的，寫一點功課，然後就看手機，大量的分心。」
「我們每天都會問他，你功課寫完了嗎？ 但他就是一直有他自己的步調，功課成績總是低空飛過」 師母補充
「怎麼可能，我的印象中，Marko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啊」 。我住在他們家時，親眼看到教授教他兒子車子引擎跟冷氣的運作原理，當時他兒子才四歲。
教授語重心長的說：「他非常的聰明，總是能立刻了解很多新概念，但他就是不喜歡認真把功課做到一百分，所以當他大學畢業時，他的成績是中等偏下而已。 那時我就問他，你覺得你讀書有多認真投入。 他竟然回我說， 他只有投入他能力的30%。 我聽到30%時我真的很火大，心想我這麼100%認真工作的榜樣卻沒有傳承給他。 我們都不希望孩子過度衝刺而burn out燒光自己，但至少也要八十分的努力吧，而不是只有努力30分。
但我們還是只能接受他並沒有成為我們想要的模樣，而他現在生活也還是過得很開心，有好工作，跟女友住在一起養了個貓。 所以我想他比我還有智慧，用更省力的方式讓自己過得很Chill. 但他的最大的優點就是很有愛，每個在他身邊的人也都很愛他。」
師母說：「所以別擔心，未來一切都會是順利的，我們現在回首也才發現，其實功課真的沒那麼重要，Marko現在還是很幸福啊。」
「那你覺得我爸爸有投入幾分的努力呢？」 Savi冷不防的箭頭轉向了我
教授頭轉向我，用好奇的口吻說：「我們同時說出一個數字，看有沒有接近，來，三，二，一」
「80」他說 。「85」我說，蠻接近的
我跟孩子們補充說明：「我們那時是讀博士，博士奬學金只有頂多給四年，所以一定要在四年內完成。所以我們有背負著一定的壓力跟責任一定要投入心力。尤其是我的媽媽到處跟她朋友很驕傲的說他兒子在美國讀博士，我不能讓我媽媽丟臉，這是會對家族蒙羞。我們亞洲人還是無法像教授的小孩那麼放得開做自己。雖然我已經很不像一般亞洲學生了，我有每星期去滑雪還有開RV去環美旅行，但我只要是讀書，還是很認真的」
「說到開RV環美國，你們知道你爸爸在黃石公園大便，差點被學校退學的事嗎？」教授想起了這件往事，孩子卻從來不知道這件蠢事，很有興趣想要了解更多。
「當年網路並不發達，所以你爸用學校的伺服器架設了自己的網站，把自己的旅遊照片跟故事全部上傳到學校的網路系統。 有一天我被通知，學校的網路流量被癱瘓，因為有一個學生的個人網站有太多的流量，我們去調查發現是我的學生，也就是你爸在網路上放了大量他在世界各地祼奔的照片。其中有一張是在光著屁股蹲在黃石公園大便還自拍的照片，這是違法的你們知道吧？」
孩子笑到不行，尤其是聽到自己的爸爸竟然年輕時期做違法的事。
所以學校就開會決定要不要懲處你爸。
這時我插嘴加入：「真的是很謝謝謝謝教授在當時保護我，把我叫去罵了一頓，叫我立刻下架不雅內容，保我沒有被學校開除」
教授繼續說：「但除了這個以外，你爸爸是真的很認真的在做研究，John你知道嗎？當年我們一起做的那個油管腐蝕預測軟體，現在已經是我們研發中心最重要的當紅炸子雞了。 每個油公司都想要這份軟體」
「怎麼可能？！ 當年這東西被大家笑沒有用，只是學術理論的模型，無法在真實工業派上用場啊」我自己聽了很也意外。
於是教授就很仔細跟孩子們解釋，我博士畢業後，他跟我之間合作成立一家公司叫CorrpAsia亞蝕（書中提到的第一個創業失敗），我們這家公司所做軟體是如何幫助世界各地的油跟氣體公司來預測管線的壽命。我才發現，原來20年前我所做的研究，成為了很重要的基石，我寫的第一代油管腐蝕預測軟體，經過教授這二十年來的加強，現在已經是世界最頂尖的油管壽命預測軟體系統。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是深埋在心中的愧歉，剛好這時跑出來，實在是太難得了，我把握機會提問教授：
「教授，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今天終於有機會跟你坦白」
「什麼呢？」
「其實當年我們一起成立的那家軟體公司，是我自己寫程式的能力到最後跟不上你們在美國研發的腳步。你明明一直都知道我的能力已經跟不上了，但為什麼你沒有把我開除？而是還等我等了大半年，等到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主動跟你請辭。你其實沒有必要再多付我那額外半年的薪水啊」
「哦～我知道如果是我主動用最有效率的方式把你趕走的話，那就會斷了我跟你之間的關係。更何況你之後的發展其實更好，不是嗎？」
這樣輕輕的一句話，卻在我心中留下滿滿滿滿的感動。
感動到現在清晨四點我必須把這個故事寫出來，我才能睡得著。
飯後回到房間後，Savi突然對我說：「爸爸，我突然發現我對你有一種全新的respect(尊敬)耶」
或許這就是這趟一家六口旅行所帶來的最大禮物吧。
hatcher: 不是趕行程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